杂闻 · 2019年10月15日 0

网吧:那些混日子的人和混社会的人


1、第一次去网吧,看了半晚上黄色网站和游戏

2000年,忘了是上高中的第一周还是第二周,几个同学说去上网,结果居然群起响应,一个宿舍三十来人去了至少一半。那时候,我们县唯一的高中,学生宿舍还有很多都是平房,不仅窗户经常有碎的,甚至有的墙都裂开了大口子,有时候看起来总担心它会随时坍塌。新的宿舍楼还在建,离住进去还有段时间,所以,每个大平房里,差不多都是三十来人。

作为一个农村孩子,虽然在初中的时候也进过机房,见过电脑,但其实一次也没玩过,所以,当看到很多人都要去网吧时,我也决定去开开眼,于是就跟着大部队翻墙出了学校,到了他们某些人经常去的一家网吧。

叫老板开了机,他们或者熟练地打开了游戏,或者熟练地打开了色情网站。由于我是一个贫穷的农村少年,本身除了生活费之外就没有什么零钱,再加上从没玩过电脑,所以,只是坐在一个比较熟的同学身边,看他玩游戏,顺便也看看旁边其他人的黄色网站。

记得那个游戏是VR特警,第一人称射击游戏,不像后来的CS之类的游戏,还需要左手操作键盘移动,这个游戏只需要右手点鼠标移动鼠标就行。有点像死亡鬼屋和血战上海滩。难度低的时候,敌人出来的比较慢比较少,所以,还是比较容易应付的,越往后的关卡,敌人出现的越多,也越来越快,也就越来越难打

对于从来没有玩过这类游戏的我来说,即使是看别人玩,也看得津津有味,何况看烦了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别人的黄色网站。

那时候的黄色网站,主要是图片,限于当时还都是拨号上网,网速也就可想而知,所以,能有图片看也就知足了。

很多同学,在那一晚完成了自我启蒙,但同时,也完成了网瘾上瘾的第一步。

从那以后,本来就自律性比较差的人,就变得自律性更差了。其实花钱上网的时候还是很少,不是没瘾,而是没钱。有段时间,县城的同桌为了找一个人跟他一起去上网,会说请我去,但有时候是真的,有时候是骗我。

传奇刚开始流行的时候,所有玩的人都沉迷了。我没上网费,更不会买点卡,偶尔能上网的时候,不过是登录聊天室,跟人唱歌。我一向认为我比别人唱歌好,所以就算在网络中都是陌生人的群体中,还是敢于发声的,尤其是听了别人唱得太难听之后。

2、暴力和安全隐患

转眼到了高二,同学之间都比较熟了,每周少吃点饭省下来的钱也够偶尔上一次网,一般是去通宵,毕竟性价比最高,时间多为第一周周五的晚上。

某一次,遇上了非常惨烈的打架。

一帮人向某个人“借钱”,那人“不借”,于是就动手了。虽然是以一敌众,但那人一点不怂,能多打一拳算一拳的,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,那人被一群人拿圆凳咣咣砸头,砸得圆凳都有了缺口。那人满脸满头是血,地上也有很多血。他只是躺在地上喘气。

网吧老板娘拉架的时候,耳坠被不小心拽掉了,还拽伤了耳朵。我们吓得要死,生怕殃及池鱼,有的躲在角落里,不敢拿正眼看,只是悄悄看,有的钻在了桌子底下,我就是桌子底下的一员。

那帮人打够了,又出去把挨打那人的摩托车用石头砸成废铁,没人敢管。然后,那些人扬长而去。

网吧里躺地下的那人,挣扎着拿手机打电话,叫他的哥们过来。那时候还是最坚强的诺基亚,虽然功能少还贵,但是非常皮实。老板也在那帮人走了之后报了警。

我们上网的人,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,心理非常忐忑,不知道警察来了之后我们会不会被波及。幸好那时候还没有严厉的禁止未成年人进网吧。于是,警察到来之后,大家该怎么玩还怎么玩,警察了解了情况之后就在网吧守株待兔。

那帮打人的人回来了两个,是最嚣张下手最狠的两个,可能还想回来收拾那个人吧。于是,就被警察守住了。

后来的事情,就不知道了。后来我们很多人也再也没有去过那家网吧。因为那里是县城小混混最多的地方,生怕哪一次运气不好,被人“借钱”,把小命丢了。

再后来,蓝极速网吧事件,烧死了很多人,于是,全国网吧停业整顿,我们也稍微消停了一段时间,更多的看闲书和混游戏厅了。

由此可见,考不上正经大学,实属活该。

3、网管,没有最孙子,只有更孙子

大专第一年的暑假,没有回家,学习别人打工挣钱。跟网吧混得熟了,又想着既能赚钱又能上网,于是跟几个同学就跑去网吧当了网管。

当时那个网吧,使我平生经历过的最干净的网吧,即使是十多年之后,网吧进化成网咖,我都没有见过比它更干净的。

整个网吧地面都是白瓷砖,电脑桌面是白的,电脑和键盘也是白的。几乎所有的地面,只要人走过就擦,擦了就用纸板扇干,所有的电脑,只要有人下机,立刻鼠标键盘擦一遍。

地面永远是光可鉴人,电脑键盘和鼠标从来没有油腻感。上网的人除了不能吸烟,别的感觉都很爽,不爽的,只有一刻都不能停的网管。

最干净的网吧,是用一群最忙碌的网管打造的。8小时全程站立,不允许站在别人后面看别人玩游戏、看电影,要全程不停地走动,地面随时擦,电脑随时擦,有人呼叫立刻回应,别的事干完就去拖厕所,总之,一刻不能停,一停就罚款。

唯一可能稍微休息一会儿的,就是中午吃饭。吃的慢,还要挨骂。我每次中午买凉拌花生米,就是故意吃慢一点,好多休息一两分钟。也就仅此而已。超过二十分钟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。

那两个月,是最累最痛苦的两个月,尤其是上夜班的时候,不准玩不准坐,早晨便干活边打瞌睡。所以,即使在那里打工,即使比其他网吧多200块钱工资,但自那以后,还是对那里恨之入骨。

但对于上网的人来说,尤其是对女生来说,那个网吧的环境和配置都算好的。管吸烟管得较严格,各处又比较干净。

只是挣因为这种极度的干净,导致机子比较耐用,更新换代较慢,所以对于一些又喜欢抽烟又喜欢高配置的男游戏玩家来说,就不够友好了。

4、良莠不齐的闲散人员和各种潜藏的暴力

毕业后没有正经公司要,为免饿死,于是只能继续在网吧“上班”。

我前后经历过4个小混混同事,其中3个在石家庄,1个在北京。

第一个混混同事,其中一个耳朵缺一块,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又摊上什么事,被限制出境,每天从网吧下班之后要去局里报道。

第二个和第三个混混同事,都在同一家网吧,一个关系跟我很好,另一个关系很差或者毫无关系。

关系很好的叫小许,比我小好几岁,是我认识的最奇葩的朋友之一,但也是在网吧里最罩着我的朋友。

他爸爸是包工头,所以家里非常有钱,那时候的包工头,两条道都混,都有人,所以,他上中专的时候一方面非常糟钱,一方面天天打架进局子,都跟局里混熟了。每次进去之后,都是认错,交钱,走人。

他之所以当网管,是他爸担心他混社会出事,好歹找个工作瞎干着就行。我们的工资是每月600,他都是当天发工资当天挥霍完。

平时吃鸡蛋灌饼,他经常要加10个鸡蛋,然后灌饼巨厚,几乎都没法下口,反正比巨无霸要厚,快赶上广告里的巨无霸了。然而,总是吃几口就扔。我经常说他是败家子。

他对我脾气挺好。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吹牛,后来见识了一次,觉得他确实是资深混混。

某一次网管们打一个人,他像个无关路人一样,笑嘻嘻地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,拿着一块砖头,就拍了那人。从表情上谁也看不出他要打架的样子。而且,他知道打哪里不会出事。

还有一件事,就是他会谈吉他,自己跟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。赶场一次,几个人平分下来之后,一次的钱也比一个月网吧的工资高。

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吹牛逼。后来,他真把电吉他带到网吧了。于是,对他后来说的那些事,我都慢慢相信了。

小许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,尤其是非常鄙视老板。后来他带着我跟他去买吉他,去买其他乐器,让我给帮他给女生写情书,给他在QQ空间写文章,我把一篇文章写成了藏头文,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是骂他的(开玩笑性质的),他也不生气。

那真是我在网吧认识的小混混里,唯一一个感觉真的是朋友,真的对我好的人。

最后一个是在北京认识的,关系也还凑合,但是更喜欢吹牛,家境不如小许,却不好好工作。有钱的时候请我下馆子,没钱的时候还要跟我借钱。后来就慢慢断了联系。

小混混们很多并不坏,有很多上网的混混甚至也不算坏,就是情绪不稳定,喜欢装逼,容易冲动犯罪。所以,遇见了该认怂就认怂,不然真被一刀捅死,那就太冤了。

5、丢电脑,丢键盘,丢显卡,丢内存,无所不丢

白天还好。晚上大多数网吧都允许网管适当上网。于是,一些小偷,就专门趁网管不注意的时候偷设备。

很多机箱没上锁的年代,一般都是钻桌子底下,拆开机箱偷内存和显卡,一般人很难发现,只有检查机器的时候才会知道,于是,当值网管只能被扣钱。

后来,机箱都上了锁。但是,至少鼠标还很容易偷。只要网管不时时巡视,就百分之百会丢东西,今天不丢,一个月内至少有几天要丢。

最不可思议的,是丢显示器。

我当值的一天晚上,一个小偷在包间,拿个大编织袋把液晶屏给装着带走了,早上擦桌子的时候才发现,于是我和另一个同事,一起被扣了一个月工资。

其他网吧还有丢过台式机显示器的。据说是挨着窗户,从窗口弄出去的。真是神奇。

本来挣钱就少,再加上层出不穷的丢东西,所以,网管们大多数都存不下钱。并且,整天上网的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和不好好学习的学生,所以,网管的素质也是越来越低。

6、再也没有网吧了,挺好

所以,没事不要再去网吧了,纵然现在已经升级成了网咖。

有的人家里有电脑,还是要去网吧玩,是为了追求氛围。而氛围,更容易让人网络成瘾。

然而,随着智能手机和4G的普及,网吧终于走向了没落。

沉迷游戏的人还在,沉迷网络的人还在,只是都在各自的家里,甚至每个街头,每个角落。